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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未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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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未歸

安離凝著鏡子裏的葉榛,不明所以的眨眨眼。

葉榛松開她,撥拉著衣架,抽出一件白色連衣裙遞到她手裏,“嗯,這件就好。反正,到了那裏還是要換衣服的。”

一直到開車前往的路上,葉榛方才細細的與她講述化裝舞會的游戲規則。

這想法原來新來的那些小女生想出來的,說是她們在學校的時候就常常這樣玩。大約幾十套情侶裝,男裝女裝一分為二。每個人隨意抽取號碼牌,然後領取相應的衣服。各自換好衣服,自然知道誰與誰的緣分深淺。

那些小女生前些日子忙壞了,這會兒也不過圖一個樂趣,劉秘書報上來的時候,他也就沒有拒絕。

臨下車的時候,安離突然拽了拽葉榛的手,“葉榛,萬一我們……”他們畢竟已經是夫妻,如果號碼不同,總歸有些不大合適。

葉榛溫和一笑,“放心,諾……”說著,便將一個方形的號碼牌遞到她的手中。“我們陪他們玩一玩就是。”

安離瞧著葉榛手中相同的數字,這才放下心來。

然而,中間到底是出了差錯。所有人抽過號碼牌領過衣服之後,安離起身上洗手間,在拐彎的時候與人生生相撞。她亦不知為何,不知是不大喜歡這樣的場合,還是總有些不安,一直有些心神不寧。眼見著對面的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,安離慌忙蹲下身去扶她,“對不起對不起,你還好嗎?”

那人看來也是極好說話的女人,微微一笑,便站起身。“沒事的。你好!我是葉總監的秘書,你叫我劉秘書就好,不知你是……”

安離瞧著眼前鵝蛋臉大眼睛濃妝艷抹的女人,雖然幾分好感,但還是本著禮貌也是微微一笑,“我是他的太太。”

劉秘書又是莞爾,“那您先忙,我去換衣服了。”

安離走出洗手間的時間,已有許多人換好了衣服。她一眼便望見葉榛,他穿一件白色休閑短袖,搭配破洞牛仔褲,看起來說不出的青春時尚。來時葉榛便說,“傻丫頭,我也陪你青春一回。”

是的,他現在的模樣,當真像極了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。

然而,安離拎著衣服瞧見手上這件水墨畫的旗袍時,整個人都蒙了。若是按照情侶的穿搭,她應該和葉榛的服裝款式差不多才對,怎麽可能風格跑偏的這麽厲害?

安離正猶豫著,試衣間的門便被人敲響,

劉秘書站在門外,咬了咬下唇,不安的看著她。“安小姐,對不起,這個……好像是我拿錯了。”她說著,就遞上來一套衣服。安離看著那衣服的款式,正要伸手接過,劉秘書突然就蹲下身,整個人蜷縮成一團,雙手捂著小腹,看來極是疼痛。

安離擡頭便要叫人,葉榛已是慌忙跑來,與她道,“早點回家,”便打橫抱起劉秘書向外跑去。

安離僵硬著跟到門口,卻又倏然頓住。淩小小和另一個女同事正要跟過去,眼見著安離呆呆的站在門口,不由多了句嘴,“安小姐,要不……您和我們一起過去吧?”

安離這才回過神來,扯了扯嘴角,“沒事,你們去吧!”

大廳裏的人漸漸散去,安離不知他們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麽。只拿出手機接聽了電話,瞧見上面的名字是小舞時,整個人才恢覆了些元氣。然後,還不曾開口,雲霆的聲音便急急地響了起來,“安離,葉榛呢?他沒和在一起嗎?”

安離一頓,正要解釋葉榛的去向,轉而又站直了身子,一字一句的問他,“小舞呢?你怎麽用得她的手機?”

“她……”雲霆咬牙,到底沈聲道,“小舞失蹤了!”

“什麽?”安離大駭,原來她這一整天都不在狀態,是為了預備這樣的消息嗎?

安離軟軟的跌在墻上,好半晌才找回一點力氣,嗓音嘶啞,聲聲追問,“她失蹤了?她怎麽會失蹤呢?對了……”安離靈光一閃,眉目緊蹙,“前幾天,我前幾天給小舞打電話就沒有人接聽,是不是從那個時候……”安離幾乎不敢想下去,如果小舞已經失蹤那麽久……安離這幾天一直忙於找工作的事,小舞那一次沒有接聽電話,她也就沒有放在心上,誰知道……

“她那時和我在一起。”

安離閉上眼,緩緩舒了一口氣,輕喘著問他,“那……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“她那天去找徐長風,然後……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。”雲霆的聲音極低,似在強忍著什麽。

然而安離還是聽得真切,她倏然毫無形象的大吼,“我就知道!”

許多人的視線一同聚焦過來,看瘋子似的看著她。

安離重重的垂下手,腦袋高高地揚起來,淚水卻還是順著臉頰嘩嘩流落。耳邊只有雲霆最後的承諾,他說,“你放心,有我,有她。”

她就知道!就知道小舞終有一天會壞在徐長風身上!

安離滿眼的惶恐,無助,淒惶。她就知道,小舞打小沒有父母,就連她自己的名字她都不喜歡,每一次認識了新同學,她便要不厭其煩的同別人解釋,她不叫高陽,她叫小舞。別人問她為什麽,她又不肯說出個所以然來。

安離知曉歷史上有一位喚作高陽的公主,那位愛上辯機和尚的大唐公主。小舞小時候對名字並沒有概念,審美並不成熟的小姑娘,叫什麽都是一樣的。可是,小舞喜歡歷史,尤其是古代美人的歷史,她知道的太過清楚。終於在初三那年,傷疤被人赤裸裸的揭開。

一位遠方表親告訴她,她的父親,原本一位普通的生意人,可是後來不知為何愛上了參禪悟道,出家做了和尚。母親一哭二鬧三上吊,也沒能挽回,結果,還搭了一條命進去。

小舞從未探究過那個有關她身世的版本,是真是假。安離唯一知道的,是她從此以後,都不再叫高陽。她叫小舞。

小舞一向恣意任性,從前高奶奶在,她照拂老人的心思,做了二十多年的乖乖女。可是,她現在無牽無掛的在這個世上,她是可以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人。

還有,她方向感不好。總以為前進的方向是西方。她從小寄宿,家便在學校的西面。

她念了四年的英文專業,畢業論文還是安離幫她寫得。

安離愈想愈是害怕,如果小舞真的在國外出了意外……

安離踉蹌著推開玻璃門,迅速打車回家,卻不是回葉榛的家,而是她與小舞合租的那間小房子。

好不容易到了地方,房東並不在,安離便站在門口等。將近一個小時後,安離瞧見熟悉的人影,才倏然沖上去,急急地抓住阿姨的手,“阿姨,您還認得我嗎?我是安離,我和小舞先前租的那套房子,現在租出去了嗎?”

房東阿姨一向脾氣溫和,雖然被安離這麽沖出來給嚇了一跳,但還是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,“沒呢!怎麽了?落下什麽東西了嗎?”

安離這才喘了幾口氣,默默吞了口口水,“是這樣的阿姨,是小舞的東西,她的發簪不見了,我想是不是落在這裏了。雖然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,但是小舞喜歡,您看……”

房東阿姨無謂的笑笑,“沒事,你上去找吧,我去給你拿鑰匙。”

“謝謝阿姨,謝謝阿姨!”安離忙不失疊的鞠躬道謝。

房東阿姨眉眼彎彎的看著她,欣慰道,“你們姐妹感情真好。”

安離跟在房東阿姨身後,死死地咬住牙,才沒有落下淚來。

安離翻遍了整個房間,終於在床底下找到了小舞的發簪。這還是她們兩個結伴在古鎮游玩的時候,在小店裏買的呢!小舞愛極了發簪上孔雀開屏的設計,到現在,已經整整兩年。

小舞素來專一,愛一樣東西,中意一樣美食,甚至,傾心一個人。

安離心滿意足的緊握著手中的發簪,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床邊,小腦袋埋在膝蓋上,肩膀一顫一顫的。良久,方才站起身來,微笑著與房東阿姨道別。房東阿姨詫異的看著她,這變臉未免忒快了些!方才還是找急忙慌一顆心要掉了的模樣,這會兒卻又是滿臉的堅毅。房東阿姨無奈的搖搖頭,目送安離離去。

安離打車返回葉榛的住處,一個人坐在客廳,抱著枕頭坐了一夜。

次日。安離一下樓,便望見一身休閑服的男人,優哉游哉的倚在閃耀的跑車旁,好整以暇的看著她。

安離走過去,揚起一個標準禮貌客氣的笑意,“辦好了嗎?”

年輕男人濃眉一挑,眸間劃過一抹落寞,轉瞬唇角一勾,卻又是明媚的笑意。“當然!”他說著,便從身後拿出一個紙皮袋子,安離瞧一眼裏面的簽證,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,“多謝!”

年輕男人一張臉頓時耷拉下來,插在口袋裏的手指不由緊了緊,“安離,你一定要這樣疏離嗎?”

安離凝著他滿眼的真切,咬了咬唇,終是開口,“宋懷遠,對不起!我本不想麻煩你的,只是……”

“得!”宋懷遠揚揚手,慌忙打斷她。“你呢?到底什麽時候出發?”

安離一頓,不得不提醒他,“你不是已經幫我把機票買好了嗎?”

宋懷遠懊惱的撓撓頭,“我……安離,你看你的黑眼圈,昨晚沒睡好吧!要不,你改天再去吧!”

“不行!”安離果斷拒絕,蹬蹬的跑上樓拎了行李,順道搭了宋懷遠的車去機場。

宋懷遠極是無奈的看著她,卻還是悄悄勾了勾唇角。

安離在去往機場的路上,撥拉著通話記錄裏葉榛的名字,翻來覆去的看。終究還是再次摁了下去。

昨晚,她打給他,便是漫長的鈴聲。這一回,她要出國,不管他接不接電話,她都是應該同他說一聲的。

然而,鈴聲響起,卻是一個清脆的女聲。“餵!你好……”

安離幾是倉皇失措的垂下手,幾秒鐘的時間仿佛一個世紀那樣漫長。安離確認了手機上顯示的名字,將手機放回耳邊,聽見自己清冷淡定的語氣,“不好意思,請問葉榛在嗎?”

“安小姐嗎?”另一端試探著問。

“嗯。”安離輕聲應下,仿佛一瞬之間明了了小舞身上的苦楚,卻也不過是小舞承受疼痛的十分之一。

“真是抱歉!”另一端的聲音分明虛弱著,“我是劉琦,葉總監身邊的劉秘書,您見過的。葉總監他去幫我拿藥了,我剛動過手術……”

“劉小姐!”安離沒耐心聽她繼續說,只拎著清冷的口氣,“等他回來,你告訴他我找過他就是。”

“好的!”

“多謝!”

安離掛了電話,方才緊緊地閉上眼,深深地有一種,原來原配和第三者的對話也是可以這樣平靜的!誠然,劉琦未必是第三者。只是,葉榛因為她的原因,丟棄了她一個人,卻是真的。

抵達機場後,安離也沒能收到葉榛的回電。只是下車的時候,用力過猛,眼前一片漆黑,腦子暈眩的厲害,將將扶住了車子,這才沒有跌倒。

宋懷遠終於找到借口,不依不饒的拉住她,身子這麽弱,怎麽還能出國?

這一碰不打緊,安離身子疲軟,還沒來得及反抗。宋懷遠已是接觸到她發燙冰涼的肌膚,不由嚇了一跳,擡手撫向她的額頭,額頭亦是燙的厲害。不由嚴肅道,“安離,你發燒了你知不知道?這種情況你還怎麽出國?”

“不可以!”安離一手揉著腦袋,忍住眼前一陣陣暈眩,“我今天必須要出國,一天都不能等。”

“到底有什麽事值得你這樣?”宋懷遠雙手緊握住安離的肩膀,眼眸沈痛。“葉榛呢?他身為你的丈夫,就這樣任由你胡來嗎?他現在在哪?甚至……一夜未歸是不是?”安離眼上那麽明媚的黑眼圈,幾是要說明所有的問題。

安離揉著腦袋,滿臉震驚的看著他,轉而又是推開他的手,“宋懷遠,我非常感謝你幫我辦好簽證,但是……”

“沒有但是!”宋懷遠倏然打開車門,硬生生的將她塞進車裏。“我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,也不管你是為了什麽這麽急著出國。但是,我絕不可能說服自己,就這麽放你走。”

“宋懷遠!”安離著急的大吼,早知如此,她就不讓他送她了。然而車門上了鎖,她的腦子暈乎乎的,沒一會兒,便眼前一片漆黑,沒了一絲力氣。

宋懷遠將車子打了個轉,側過臉,滿眼深情的凝向身側的女子。終是情不自禁的擡手撫上她蒼白的臉頰,為什麽他明明期盼著她婚姻不幸福?然而,當這一天終於來臨,且還來得這麽快,他卻沒有半分開心的心情呢!

他這些年談過不少的女朋友,卻都不長久。她們或多或少和她有些相像,或者說,是和當年的她有些相像。乖巧,成績優異,待人溫和,卻又淡漠疏離。微微一笑的時候,漆黑清亮的眼眸十分漂亮。

宋懷遠這些年遇見過不少眼睛漂亮的女孩子,卻從來沒有哪個人讓他這樣刻入骨髓,不想忘,不願忘。只願這樣一分一寸的折磨自己,卻又甘之若飴。

他沒能力看透自己,是否是執念深重。只知道,他希望她開心。希望她是他身邊的那個人。

良久,宋懷遠垂下手,握了方向盤,便開啟了最快的速度,向最近的醫院駛去。

醫院走廊。

宋懷遠把安離安頓好,正要出門打一個電話,忽然就與葉榛狹路相逢。

宋懷遠伸手擋在葉榛面前,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來得這麽快?”頓了一下,又恍然大悟似的,“噢對了!你手上拿的這是什麽?葉先生,還是說……你本來就在醫院?”宋懷遠不懷好意的哼哼,這下可有好戲看了。

葉榛手上拎著剛買的早餐,一手還拿著手機,沒空理會宋懷遠,當下便錯過身子,拐進一間病房。

宋懷遠瞧一眼的房中的情形,也不急著打電話了,只好整以暇的靠著墻,在外面等葉榛。

葉榛略安撫了一下病房中的女子,便大步向他走來。“你剛才的話,是什麽意思?”

宋懷遠嘴角一扯,心下悶了悶,到底是隱了一半的事實。他無謂得攤開手,仿佛局外人。“這不是很明顯嗎?安離發燒了,我來送她。”

“在哪間?”

宋懷遠心口堵得愈發厲害,好似生生拱手相送似的。誠然,安離從來也不是他的女朋友。

葉榛推門而入時,安離剛聽完醫生的囑咐,眼見著他來了,也沒太大的驚訝。

葉榛急急走來,一把握住她的手,“怎麽發燒了?現在還好嗎?”

安離身子虛軟,說出口的話也是輕飄飄的。“葉榛,昨晚你去哪了?”她輕笑,仿佛事不關己的雲淡風輕。

“你知道的。”葉榛明顯一滯,“劉秘書闌尾炎發作,昨晚做了手術,我一直陪著,抽不開身,也就……好了,我們不說這個了,你……”

安離倏然轉過頭,卻原來,他連她曾給他打過電話,他都不知道。或許知道,只是覺得沒必要回覆罷了。

葉榛頓了頓,察覺安離的不開心,轉而問她,“劉秘書說,你今早打電話給我,有事嗎?”闌尾炎的手術雖然不要緊,但總歸是他手下的員工,不能不管不顧。

安離別過頭,迎上葉榛的眸子,嗓音一沈,“小舞失蹤了。”

葉榛一怔,他的手機上的確有雲霆的未接來電。但他知曉安離找她,一直在撥安離的手機,還沒顧得上。

葉榛不知事情的嚴重程度,只好先安撫安離,“安離,我現在分不開身。我們要相信雲霆,他一定會找到小舞的,你放心!”

“我為什麽相信他?”安離倏然反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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